這段放閃放過頭就爆字了 (靠

然後我發現我真的很喜歡寫配角的故事啊......

 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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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萬年竹將大天狗引領至書房,指示了筆墨紙硯的位置,此後便攜著輝夜姬退下,將一室寂靜留給這一代大妖。

 

  大天狗盤腿坐於几前,撩起袖子,研好墨,執起竹枝做成的筆,純黑的墨在紙上渲染開來,落筆成書。

 

  「吾知道汝不願離開一目連身邊,可眼下惟有汝具備一日抵達平安京的能力。」

 

  大天狗在紙上書了一行,略過啟事敬辭,直奔主題記述討伐蜘蛛精的成果。

 

  「更何況此間除卻一目連,無人能通龍語。汝無法指揮他人,也無法成為晴明大人的代理,因此吾必須留下。」

 

  三言兩語道不盡的事就待見面再提,大天狗用寥寥數語列出豐碩的戰果,筆鋒一轉便是報告這回的意外「收穫」。

 

  「待吾報告完,便交由汝千里傳書。晴明大人是否要親自前來,或是派遣其他式神支援,皆由大人自行定奪。」

 

  神龍噴出一口長長的龍息,差點捲飛大天狗平鋪於矮几上的信紙。

 

  「汝看起來相當不滿?」大天狗發出一聲輕笑,暫且擱下筆,說道:「吾還記得那一日,陪同晴明大人和博雅前往深山尋訪一目連的光景。」

 

  原先懨懨趴在榻榻米上的神龍總算有了點反應,龍首微揚,碗口大的眼直勾勾地看著大天狗,有些駭人。

 

  「晴明大人從荒川之主那裏聽聞一目連的故事,不忍這位美好的神明就此消亡,在山裡走了幾日幾夜,終於在那頹敗的神社找到傳聞中的一目連。墮入妖道的風神仍守著被子民遺忘的故土,遲遲不願離去,那情景是何等悲涼?」

 

  神龍微微抖著龍鬚,似是在揣測大天狗這番話的用意。

 

  「晴明大人欲求一目連的力量以維持人與妖界的平衡是事實,想幫助一目連解開遲至百年後的最後一道天劫也是事實。若是渡劫失敗,灰飛煙滅,世間便再無一目連,無論是高天原的神籍名冊或是冥界的生死命簿,皆抹去『一目連』之名。汝伴著他度過百年,難道就願意見到一目連迎來這樣的結局?」

 

  大天狗又提起筆,霑了霑這上好的松墨,將信紙換了行,簡述即將面臨的戰鬥以及一目連負傷的狀況。事有緩急先後,依照安倍晴明那凡事親為的個性,定會不辭千里而來。

 

  「汝的表情好似在問:『此劫如何解?』,百年時光也無法撼動一目連對那片土地的愚忠,一目連性格中的直拗部分,汝自是清楚不過。一目連認定之事、下定決心去做之事,天塌下來也不會改,就算瞎了眼也不曾怨懟。吾倒是要問汝,可曾後悔選擇昔日那個平凡生靈成為風神、成為現在的一目連?」

 

  聞此言,神龍神色丕變,躁動的風震得桌上的杯盞微微顫動,龍爪焦躁地撓著榻榻米,稻草莖撕裂的簌簌聲伴著急躁的呼氣,再再彰顯神龍對一目連的在乎。

 

  「請相信晴明大人下的每一步棋都是為了更長遠的未來,即使一目連並非晴明大人的式神──寮裡知曉此事者不過你我──晴明大人仍將一切都考慮進去了。」

 

  大天狗的掌心召來溫煦的風,吹乾了微濕的墨,再將信紙折好,置入竹管製的信筒中,並將之掛於龍首之上。

 

  「這幾日吾會代為守護一目連,信使這件差事就麻煩了。」

 

  對他們的過往略知一二的大天狗確信神龍不會拒絕,他很清楚龍是一種孤傲卻又溫柔的生物。因此大天狗一派淡定地起身,推開紙門,領著神龍來到空曠的天井,但此時一句清晰耳語突然傳進大天狗腦海中。

 

  「安倍晴明究竟有何打算?」

 

  「晴明大人確實與吾提過一回……」

 

  沒想到神龍居然願意降格與區區妖怪連結神識啊?大天狗慢悠悠地轉身,神龍以四爪立於地上,昂首而凜然生威,一方院落萬萬困不住那直衝雲霄的傲氣,彷彿能從神龍身上窺見一目連的影子,百年時光將他們淬鍊得何其相似?

 

  「成神的責任感、對故土的眷戀、被湮滅的信仰、生生不息的子民與生生不息的愛,那是『風神一目連』的全部,也是稍一碰觸就會崩塌的天秤。但墮妖後的一目連已不是無愛無慾的神……吾就用寮裡最近興起的說法來解釋好了,若一目連在劫數到來之前,遇上了所謂的『命定之人』,那麼其願不願意卸下心牆讓那人走入生命?又甘願為那人破壞維繫了百年之久的平衡?」

 

  「那孩子的心已封閉百年──」

 

  「然而百年後卻應了晴明大人的邀約走出那座神社。」

 

  「……」

 

  「吾好像說得太多了。」

 

  大天狗擺擺手,目視神龍而不再言語,後者復吐出一口龍息,四爪一蹲一躍,乘著風勢拔地飛起,衝破茂密的古樹林子離開這座深谷。

 

  「即使算好了每一步棋,這結局……終需天意成全啊……」

 

  留下這句深遠嘆息,目送神龍遠去的大天狗才慢慢步回屋內,而天已染上暮色。

 

 

  經過一連多日的奔波,又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回,這一放鬆下來讓般若整整睡了一日一夜,好似未曾有過如此好眠。

 

  當意識逐漸浮上表層,山中特有的透涼空氣摩擦著敏感的鼻尖,讓般若打了一個哆嗦,反射性地拉高被角蓋住臉,只覺得這被窩暖暖的,說不出的舒服。般若迷迷糊糊又睡了一會兒,直到枕邊人翻身攬住自己的腰,輕淺的呼吸蹭著髮際,嗅入那有如新雨過後的森林氣息,舒緩而令人眷戀。

 

  那是個很好聞的味道呢。

 

  一目連大人的味道。

 

  「……」

 

  縮在被窩裡的般若倏地瞪大眼,滿腔睡意被這個驚悚的事實瞬間驅散乾淨。般若很熟悉這股淡淡的清香,這是一目連身上特有的香味,每當一目連靠近同自己說話時,便能從那身淺色的羽織上竊得些許。

 

  但這是什麼情況?被一目連摟著睡覺?入眠前不是僅臥在床鋪之側?到底是……這幾天到底被一目連那毫無道理可言的行動嚇傻了幾回?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惡鬼也是傻愣了片刻才回神,僵直了身子不敢亂動,目光向下飄移,確認衣裳都妥妥地穿在身上,萬萬不可能發生妖狐瞎扯的那些情事。

 

  而這個下意識的行為又讓般若想抽自己一巴掌,堂堂風神大人怎麼可能做出越軌行為?況且一目連的摟抱不帶任何慾念,就只是輕輕地把自己圈進懷中,說是當成抱枕還差不多。

 

  但無論真相為何,般若可恥的發現自己居然……竊喜了。

 

  一目連是什麼身分?傷得再重也不可能毫不設防地和不相干的人睡在同一個被窩裡。或許誠如妖狐所言,被一目連這種強大而溫柔的妖怪寵著,不管用什麼角度來看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。

 

  般若默默在心中讀著秒數,靜待這段奢侈的辰光過去,時限一到便慢慢搬開一目連的手臂,一點一點將身子挪出被窩,重新拉上被子補足自己離開的缺口。一目連仍在沉沉睡著,然面色已較昨日好上不少,般若悄悄伸手過去輕觸一目連的掌心,確認那股侵蝕身體的衰敗氣息已消散的差不多了。

 

  沉澱了大半日的心情總算實實在在地冷靜下來,到此刻般若才驚覺,一目連是為自己才受到如此重傷啊。

 

  不是為了子民或是其他緣由,僅是為了拯救自己。

 

  一目連大人,為了一個惡鬼這麼做,值得嗎?

 

  過往的相處、昨天的事和今天的事紛至沓來,縈繞在心頭纏成結,一目連對自己的好顯而易見,究竟有沒有其他念頭,僅是內心起了一個小小的冀望便讓般若不敢斷言。但這樣的破格寵愛他也萬萬承受不起,不想在一目連面前變得毫無退路,便要適時對自己殘忍一些。

 

  般若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思離開和室,來到空曠的前庭,抬頭看了看高聳樹冠外的天空,日光稀微,時間約是午後,沒料到一覺起來竟已過了這麼長的時間。這靈氣匯聚之地補足了大量缺失的妖力,竟也不覺得餓,身體受創的部分皆已修復得差不多,惟內裡妖核部分還需要一段時日的休養,但已不成大礙。

 

  「你可終於醒啦。」妖狐遠遠瞧見般若,便迎了上來,笑嘻嘻地說道:「春宵一刻值千金,本來小生還不想叨擾你們,可大天狗大人宣布要做戰前準備,要小生去喊你起床,你自己醒來那自是最好。」

 

  般若此刻沒心情回應不正經的話題,懶洋洋地跟著妖狐來到議事地點,只見白狼和萬年竹蹲在一處,用樹枝在泥地上做預測敵方進攻路線的沙盤推演,配合了地勢及防守成員,恰好分成四個方位。

 

  「汝平時便以一己之力守衛整座山林?」

 

  萬年竹搖搖頭,解釋道:「我沒那麼大的能耐,僅是依靠龍首之玉與這片山林相結合而成的結界做抵禦,以及利用山間走獸做偵查,一但探到哪路出現入侵者,我便去應戰。」

 

  「難怪你可以對我們的行蹤瞭若指掌啊。」白狼總算明瞭當時那股被監視的感覺是從何而來。

 

  「這也是為了保護輝夜姬。」萬年竹頓了一下,又道:「一個時辰之後便是逢魔時刻,我已感受到各路妖怪在竹林外伺機欲行,從入夜一直到明日月落,輝夜姬的力量會隨著月亮上升的位置暴漲到結界無法禁錮的地步,結界會因此短暫失效,只要熬過去就算成功。」

 

  見到新結盟的夥伴們紛紛點頭,萬年竹續道:「現在我要在四位身上施放『竹葉守護』,分別據守四個可能被進攻的關口,只要不出這座山,被守護的對象無論發生什麼事,我都能馬上感應到。另外還請大天狗大人坐鎮中央,隨時支援他們。」

 

  在場眾妖對這樣的配置皆無異議,因此萬年竹便一一施放守護的咒語,一個個碧綠的小光球成形,旋繞在被施放者身側。然而輪到般若時,無論萬年竹如何施展,守護的葉片始終落不到般若身上。

 

  「有一股力量在牴觸我。」萬年竹的表情泛起一絲古怪,問道:「你有配戴什麼守護的法器或是符咒嗎?」

 

  般若只覺得莫名其妙,但不待他回答,大天狗已破了梗。

 

  「吾看這是一目連的守護風盾吧?與其他妖術無法兼容,挺霸道的。」

 

  「……」般若的腦袋轟地一聲,炸成一片空白。

 

  妖狐頓時樂了,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,笑道:「依小生所看,一目連大人對你著實萬般不同,就算累倒了也不准旁人碰你,這佔有慾……嘖嘖,可不一般啊。」

 

  「我們不是那種關係!」般若咬著牙說道。

 

  「是與不是,不過唯心而已。」

 

  「那……這該怎麼辦?」白狼還是比較務實,表明了不贊同般若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獨守一個關口。

 

  「那麼吾與般若交換吧,正好吾感應到西邊隱隱有一股強大妖氣在接近,恐怕不好應付。」

 

  連大天狗都說出「不好應付」這個詞,自然是循著大天狗的意思重新安排。眾妖又忙活了一陣,總算準備完畢,即將出發。

 

  般若的思緒還沒從剛才的混亂中恢復平靜,正想著這件事多半又會被拿來揶揄,果不其然妖狐臨走前又找上自己。

 

  「小生瞧瞧你啊,無話可說的吧?」

 

  「一目連大人喜歡在我身上套個盾,我管得著嗎?」般若朝妖狐翻翻白眼,沒好氣地回應:「我般若這一生手刃無數人類,何德何能受一目連大人如此愛護,你倒是說說看啊?」

 

  「你只是不懂一目連大人為何鍾情於你,就像你不懂何以獨獨對他傾心。」

 

  「說的你好像大情聖什麼都懂似的。」般若啐了一口。

 

  「一目連大人待你如何,你心裏有數。若你真心想弄懂他的意思,那就親口去問吧。」妖狐搖了搖扇子,悠然走遠,那口氣好似看破了一切:「一世相守還是擦肩而過,端看你的選擇。小生到底只是局外人,言盡於此。」

 

  「這是我自個兒的事,用不著你指點。」

 

  「好好好,你可多加保重啊,別再把自己玩死了。」

 

  看著妖狐漸漸遠去的身影,般若在院子裡來回繞行數十圈,直至稍微平復心情,才踱回廊下坐好。而般若這性格實在是靜不下來,翹起一條腿,目光飄向直挺挺靜坐在一側的萬年竹,真不愧是草木修煉而成的妖怪,百年歲月困居於此,居然還樂在其中。

 

  「輝夜姬呢?怎沒見到她?」

 

  「她在房裡嘗試控制自己的力量,以防幻境暴走。」既已結成同盟,萬年竹也不加隱瞞,況且妖狐還拍胸脯保證「只要一目連大人在,般若絕對乖的像隻小兔子」,依萬年竹親眼所見,確是如此。

 

  「這樣啊……日前我想取你性命一事,還真對不住了。」般若的語氣那是一個漫不經心,雖是道歉,卻讓聽者感覺不到多少誠意。

 

  「這我明白,我們都是各為其主、各有所求,怨不得你。」

 

  不料這樣的道歉居然被接受了,般若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回些什麼,倒是萬年竹接續了話題。

 

  「能和你聊聊嗎?」

 

  「呃……行啊。」般若的嘴角微微抽搐,這不就正在聊了嗎?

 

  「聽說你很討厭人類,那怎麼會成為人類的式神?是否晴明大人有何過人之處?」

 

  「唔,算是一些條件交換吧。當時被晴明大人逮著,他給我兩條路選,為了活下去只好屈服於陰陽師的淫威……當然那時我巴不得把他給撕了。」

 

  「居、居然是用脅迫手段嗎?」

 

  「不過晴明大人也是第一個……沒有因為『般若』的惡名而對我有所成見的人類。」

 

  「以人類來說,這確實挺難得的。」

 

  「是啊,而且寮裡伙食不錯,也結識了許多有意思的妖怪,雖然偶爾要像現在這樣替陰陽師跑腿,不過整體來說還不壞啦。」般若聳聳肩,沒有說的是很感謝陰陽師讓他和一目連相遇。

 

  萬年竹若有所思地緩緩點頭,忽地說起了自己的事。

 

  「我也同大多數妖怪一樣不喜人類,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,這樣的思想令我敬而遠之。但輝夜姬不曾怨恨過人類,還很喜愛他們,總盼著在將來某天再度回到人類社會中……」

 

  「她不是被人類放逐了?」般若有些詫異。

 

  「大約是幼年時期被潛移默化之故吧,人類的文化、思想、音樂、文字,她無一不喜。恕我直言,當我得知一目連大人的故事時,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……這世上竟有同輝夜姬如此相似的存在。」

 

  「是啊,這很愚蠢,對吧?」般若乾笑著。

 

  「以妖怪的角度來看的確愚不可及,但一想到輝夜姬所見的世界該是何等模樣,竟令我不由得神往……」

 

  般若沉默了,他從沒想過一目連深愛的世界是什麼模樣,那裏會有他的容身之地嗎?

 

  「即使輝夜姬曾被人類傷害過,但作為她的『哥哥』,我願意在保護她之餘,陪她去尋找能夠接納她的家。今早聽聞大天狗大人闡述晴明大人的理念,建立一個人與妖和平共存的世界或許不是妄想……」

 

  「但那並非你的期望,這麼做值得嗎?」般若喃喃問道,問的不是萬年竹,實為自己。

 

  「並非值不值得的問題,這不是犧牲,而是一種妥協。我做不到為她傾盡天下,但守這一方心靈淨土還是行的。」萬年竹揉揉額角,起身舒展一下筋骨,又道:「時間差不多了,先來做點戰前準備吧。」

 

  「開戰後我需要負責什麼嗎?」

 

  「若有狡猾的妖怪鑽過結界空隙便將之擊殺,我對你的力量有高度評價。」

 

  「那只是些陰損的伎倆,論實實在在的功夫,我還不如他們幾個。」

 

  萬年竹還以為般若在謙虛,順口問了:「能否請問一下,你在晴明寮裡實力排行幾何?」

 

  「我?我還排不上號呢。」般若險些失笑,一一細數給萬年竹聽:「大天狗大人那是不用多說,白狼和吸血姬認真起來可以把我按在地上揍,其餘戰鬥能力勝於我的妖怪不知凡幾,我這點程度只能算是輔助,替晴明大人解決一些比較複雜的問題罷了。」

 

  萬年竹可傻眼了,連忙追問:「那妖狐呢?」

 

  「這我就不知道啦,妖狐那傢伙可從沒認真過。」

 

  「依你所言,晴明大人還真是神一般的人物啊……」

 

  安倍晴明就是個不擇手段強迫妖怪成為式神的混帳傢伙啊!般若默默腹誹著,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萬年竹聊起寮裡的大小事,轉眼間便到了逢魔之時。

 

  從東邊兩山相夾之處慢慢起了騷動,妖物集結而起,通過一道又一道失效的屏障湧入這片深谷。夜裡的山風至峰頂一波波刮下,掠過樹海之頂,林子裡一片死寂,所有活物都依循本能遠遠躲開了,零零散散生長於此地的竹林卻不約而同從竹管透出亮光,諸多異相皆隨著月亮逐漸升上天頂,達到一個空前的境界。

 

  今夜不眠。

 

 

  我曾以為我無所不能。

 

  右眼傳來燒灼的痛楚,雖不及百年前遭天降罪時那樣痛到令一目連喪失神智,但看見般若驚慌失措的表情,卻連一句「我沒事」都沒能說出口,就這樣中斷了意識。

 

  靈氣薈萃的山谷是極佳的療養之地,就像將整個身體泡入藥浴一般,緩解了妄用神力的反噬代價。一目連在夜半時分悠悠醒轉,清醒的那一瞬還錯疑回到了那座建於深山的風神神社。

 

  或許內心仍隱隱有期盼吧?

 

  一目連稍稍整理一下思緒,大致推測出自己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麼事,此間光源僅窗外的疏淡月光以及掛於簷下的風燈,花了一點時間適應黑暗,也見到了縮著身體睡在床鋪一側的般若。

 

  夜涼如水,一目連沒做多想便將般若抱進被窩裡,覆上一層風盾,免得因露水受寒。想不到這小傢伙翻個身就滾進懷裡,蹭著自己的外衣,還泛起淺淺的笑容,讓一目連瞧著瞧著有些犯傻了,呆愣片刻才想起要和神龍聯繫。

 

  即使相隔山川萬里,仍不影響一目連和神龍之間的牽絆,得知神龍當了一回信差,此刻已抵達平安京晴明寮,也一併知悉陰陽師接下來的打算,總算安了心。為了避免成為累贅,一目連打算竭力汲取深山的原始靈氣修復身體,因而再度陷入睡眠。

 

  修復過程比一目連預期的還要久,再次取回意識後,立時感應到風中傳來陣陣血腥味,林外可謂殺聲震天。

 

  急急披上外衣走出房門,走廊上、竹叢中、藥田裡,皆散落著被扯碎的妖怪軀體。此景讓一目連蹙緊了眉,加快腳步轉過一個彎,便見般若沐浴在月光下,腥臭的污血染濕了衣袍,腳下踏著意欲進犯和室的妖怪屍體,屍骨如山,少年卻笑得十分歡暢。

 

  「把您吵醒啦。」剛才的殺戮讓般若的思考呈現極度興奮的狀態,見到一身清澹的一目連雖有冷靜下來,但看著風神大人竟朝自己走來,反射性就是後退幾步,笑著說道:「我身上髒得很,一目連大人您還是別靠近──」

 

  不理會般若的拒絕,一目連伸手便將小傢伙拉到眼前細細端詳著,肌膚光滑,已不見落入空間裂縫中受到的創傷,面色潮紅,應是劇烈戰鬥後之故。

 

  「身子好點沒?」

 

  「嗯……嗯……」般若只覺得腦子又不聽使喚了。

 

  「轉過來一下。」

 

  般若乖乖順著一目連的意思轉身背對他,感受到一目連的指尖滑進髮絲,輕輕按著頭皮,一綹一綹梳理著自己的髮,再用一條繫繩之類的東西給自己紮了個馬尾。

 

  「好了。」總算將般若那一頭散髮束起來,一目連壓根兒沒注意到般若臉上的紅已經蔓延到耳根脖子,自然而然地牽起他的手,說道:「你和我一起去找輝夜姬。」

 

  一目連已從風中得知夥伴們的戰況:萬年竹在小築之外不遠處和妖怪們混戰,無暇他顧,白狼、妖狐、吸血姬分守三個容易被突破的關口,各自陷入苦戰,般若負責守自己和輝夜姬。唯一的意外是大天狗竟也遇上了麻煩,但神龍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,只要能熬過今晚,一切將撥得雲開見月明。

 

  這裡是「妖怪輝夜姬」的屬地,一目連無權在此佈下結界,因此他得讓輝夜姬引出自己的力量。匆匆趕往輝夜姬的房間,推開門即見小女孩飄浮在空中,神態渙散,將一切感知與外界隔絕──她正努力將「幻境」的力量錮鎖在這斗室內。

 

  一目連足足喚了數聲,才勾回輝夜姬的一縷神識。

 

  「輝夜姬,妳一直以來都用錯了方法。」一目連說道,看著小女孩困惑地望著自己,復又解釋:「幻境不是陷阱,更不是武器,它是我所見過……最強大的守護結界。」

 

  在一旁聽著對話的般若只覺得這荒謬至極,但偏偏說出這番話的是一目連,不由得令他不信。

 

  「請妳相信我,幻境是依妳心境而生,想著那些妳意欲保護的人事物,再將幻境召來此地,此間唯有妳有能力保護大家。妳不是萬年竹的負累,我們需要妳的力量才能戰勝那些妖怪。」

 

  輝夜姬呆呆地望著一目連半晌,驀地醒悟了,與她相生相伴的幻境一直都是她心底的倒影。百年執著,不及一個轉念。

 

  「真是這樣……太好了……」

 

  輝夜姬低聲說道,淚水在眼眶中轉著,輕揚起手中的玉枝,不再壓抑自己的力量,首次召來全力施展的幻境。

 

 

-------------------後記-------------------

 

這段開頭在寫的時候一直在想連連跟神龍到底是什麼關係

為什麼連連施放風神之佑的台詞是:「龍啊,請把你的力量借給我。」

到底誰才是風神?

一目連該是瞎了一眼之後才符合他的名字,那在遭受天罰之前的一目連是個怎樣的風神?

想想就覺得很有意思w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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